萧遥逸甩开扇子,大刺刺道∶「桓老三,程兄的酒品可比你强多了。」 程宗扬咳了一声,堆起笑脸∶「难得今日群贤毕集,在下有件小东西,请诸位一观。」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云栖峰在他手上按了按,回到席间。 秦桧走到席间,从袖中取出一根弯剑式样的物品捧在手上。那物品通体光滑莹白,长及两尺,呈现细圆的锥形;锥身略带弧线,前狭后粗,只在末端装着一个精巧的护手。 接着秦桧拿出一柄宽刃短剑,「叮」的击在锥上。那细锥绞丝未动,精铁制成的剑刃却迸出一个缺口。然后他提起尖锥,朝短剑上一刺,看似无锋的锥尖却锐利无比,轻易将短剑斩成两段。 王处仲眼角微微一跳∶「龙牙锥?」 程宗扬微笑道∶「侯爷果然识货。」 在南荒杀死的那条巨龙体格太过巨大,龙牙有一人多高,又结实得要命,程宗扬用珊瑚匕首切了一个时辰,才在上面划了道细痕,不留心还看不出来。 这东西让他伤透脑筋,谁都不可能背着一人多高的龙牙当兵刃,最后云苍峰要走两枝龙牙,准备装在舰首作为冲撞的武器。 好在巨龙靠近咽喉的部位还有一对新长不久的小齿,齿形细长,连打磨都不用,装上护手便是一对天然的利锥。 谢万石那样的文人雅士倒也罢了,张之煌一看到这枝龙牙锥,眼都直了,衣袖碰翻席上的酒觞,酒液淌了满袖也顾不上擦,叫道∶「程兄!这枝龙牙锥我买了!价钱你随便说!」 石超同样看得心动,但张侯爷已经先开口,只好咽了口唾沫。 桓家那个少年也性喜射猎,闻言道∶「张侯爷,你不是看中我那匹绝羽马了吗?这龙牙锥你让给我,绝羽我立刻送到府上!」 张之煌拂袖道∶「绝羽你留着吧。这枝龙牙锥我说什么也不会让!」 秦桧将斩断的短剑往空中一抛,单手作势,龙牙锥如刺软革,将两截断剑并排穿在锥上。这一手亮出来,众人目光越发炽热,桓家少年叫道∶「程兄,这龙牙锥你开个……」 他还没说完,萧遥逸就叫道∶「我出三千金铢!」 程宗扬心道,萧遥逸这边鼓敲得真不错,一口就把价钱抬到三千金铢这个吓人的高价,既显得这件异宝奇珍难得,又是在座世家子弟能承担的范围内。 云栖峰也抚掌夸赞道∶「程公子身边竟然带着这等至宝!云某这些小玩意与这龙牙锥一比,直如砂砾弃瓦。」 张之煌叫道∶「程兄尽管开出价钱!我绝不还价!别说三千,就是五千我也要了!」 萧遥逸一拍案∶「五千就五千。」 桓家少年道∶「五千!再加一匹马!」 一个声音冷冷道∶「不管他们出多少,我都加一千金铢!」 张之煌怪叫道∶「驸马爷,你又不打猎,跟我们抢什么啊!」 王处仲双眼望天,用鼻孔哼了一声。 程宗扬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,于是笑道∶「久闻汉安侯是我大晋不世出的名将,今日一见,果然豪气干云。在下初来建康,无以为敬,这件护身利器便请侯爷收下。」 王处仲冷冷道∶「索价几何?我明日让人送到府上。」 「分文不敢取。」 说着程宗扬从那小侍女手上拿起酒觞,捧到王处仲面前,一边拿过自己的酒觞∶「借石兄的酒,程某只请与侯爷对饮一杯。」 王处仲冷漠的面孔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,他举觞与程宗扬一碰,一口喝干,「谢了。」 程宗扬把酒觞放回侍女手中,那侍女感激地看他一眼,起身退到一边。程宗扬拉住石超∶「石少主,我敬你一杯。」 石超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细缝,连忙与他对饮一杯,小声道∶「程兄,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石超的事!」 云栖峰见机道∶「恭喜驸马爷得此至宝,在沙场必定如虎添翼,来,在下再敬驸马爷一杯。」 两人一唱一和,把一场尴尬化为无形,席间又重新热闹起来。 程宗扬回到席上,萧遥逸低笑道∶「程兄惜花怜香也是大手笔。啧啧,那龙牙锥你可真舍得。」 程宗扬低声道∶「龙牙锥是一对,还有一枝长一些的,一会儿送到你车上。怎么样?够意思吧?有没有感动得想以身相许?」 萧遥逸扮出羞色∶「原来你是看中人家的姿色,才跟人家亲近。」 「我汗毛都竖起来了。我可是喝了一肚子酒,你再说,我吐你一脸。」 「程兄知道梁山伯和祝英台吧?」 萧遥逸嘿嘿笑道∶「程兄可知道,自从梁山伯知道祝英台是女儿身,就不再喜欢她了。」 「只有你这种变态才编得出来吧!」 程宗扬推开萧遥逸,到张之煌席前递了杯酒。 张之煌一脸沮丧地长吁短叹∶「程兄,你这可太不够意思了。我打猎的鹰犬不如小侯爷,马匹不如桓家老三,好不容易遇到件难得的利器,你连机会都不给我。本侯这杯酒怎么喝得下去?」 「龙筋做成的弓怎么样?」 张之煌一口呛住,眼睛瞪得老大。 程宗扬歉然道∶「可惜没有石少主弹弓那么华丽,也值不了几个钱……」 张之煌一口酒咳在胸前,侍女连忙用巾帕抹拭。张之煌理也不理,一把按住程宗扬,压低声音道∶「小点声,可别让萧哥儿听到了。多少钱,我买了!」 程宗扬为难地说道∶「本来这杯酒就够了,可侯爷咳出来一半……再罚一杯吧。」 「那怎么行!」 张之煌一把推开他,怒道∶「我把这一瓮都给喝了!剩一滴我就从楼上跳下去!」 云栖峰远远朝程宗扬举觞,微微一笑,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喧宾夺主不悦。 这边石超又拉住他∶「程兄,小弟敬你一杯。」 奉酒的侍女还是刚才那个,她把酒觞举到头顶,柔声道∶「请公子满饮。」 程宗扬笑道∶「我要不饮,你是不是也把她杀了?」 「那怎么会!」 石超脸上肥肉挤成一团,挤眉弄眼地说道∶「程兄是不是看中雁儿了?程兄喝完这杯,我就让她跟你走。这雁儿我可是连碰都没碰过她一根指头。程兄要不信,一会儿散了宴,到车上给雁儿开苞验货,她要不落红,我赔你十个绝色!」 同样是直爽,萧遥逸直爽得可爱,这石超就直爽得粗鄙了。眼看雁儿羞得满面通红,程宗扬拿起酒觞∶「免了吧。活人又不是大白菜,这么送来送去的。」 石超挤着眼笑道∶「程兄一个侍女都没带,莫非是……嘿嘿,要不小弟再送程兄两个标致的娈童!」 程宗扬一阵恶寒∶「你自己留着吧!」 刚才程宗扬出手不凡,用一枝龙牙锥替自己解了围,这分人情可不小。又见他和萧遥逸、张侯爷、云家都关系菲浅,石超心里既感激又有意结纳,连忙道∶「雁儿,还不见过新主人?」 那侍女又羞又喜,俯身道∶「奴婢见过主人。」 程宗扬看着那侍女的羞态,也有几分心动。小紫既然没指望,有个听话的小丫鬓也不错……石胖子家大业大,一个侍女也不放在眼里,况且落在他手上还真不如给了自己。于是不再客气,带了雁儿回到席上。 第六章闭月 与诸人又喝了几杯,程宗扬离席出来透透风。秦桧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,吴三桂正在门外,这时上前道∶「已经和石家的护卫说了,让他们先不要动手。在下按照公子的吩咐,留了张名刺。」 程宗扬点了点头。用杀人来敬酒,这些人也真做得出来。无论是石家还是王处仲都一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样子。谢万石等人空自把德性说得嘴响,也没有一个人出来说句公道话。程宗扬实在看不过眼,才出面解围。 王处仲的事程宗扬听着耳熟,但想不起是谁。不过既然是领过兵的,对武器兵刃总是留心的多,一试之下果然投其所好。他刚才让秦桧在席间献锥,已经先一步让吴三桂去阻拦石超的护卫。这会儿自己帮了石超一个大忙,让他饶了那两个敬酒的侍女,这点面子总会给的。 程宗扬左右张望,秦桧在旁立即道∶「那边围着锦幛的就是溷厕。」 程宗扬笑道∶「会之,你比我肚子里的蛔虫还明白。」 秦桧垂手道∶「这点察颜观色的本事,我们做手下的总要有几分。」 海蜃楼外靠近院墙的位置,一片紫色的锦幛重重叠叠围着,便是供宾客使用的厕所。云家人细心,把入口设在远离海蜃楼的另一侧,免得冲撞客人。 程宗扬绕过锦幛,正在找厕所入口,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。 「……谢家、桓家、袁家,还有张侯爷和小侯爷。」 接着一个带着金玉般清音的女声冷冷道∶「一群酒囊饭袋!」 刚才说话的婢妇道∶「大小姐,五爷说,你只要去打个照面就成。再过一会儿,那些人喝醉就不好来了。」 程宗扬一肚子的酒都变成冷汗流了出来。自己一路小心翼翼带着秦、吴二人,偏偏上个厕所就撞上这位云家大小姐。虽然自己也是客人,但这位大小姐似乎对这边的客人没什么好感。说不定仇人相见,分外眼红,此时狭路相逢,顺手给自己来个手起刀落,那就冤枉了。 逃进厕所也许是个好主意,可这云家的厕所也太华丽了,只看到锦幛重重,硬是找不到入口。程宗扬急中生智,那锦幛是软的,不好借力,干脆攀住院墙,一个虎跃跳了过去。 「谁!」 不等程宗扬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够快,云丹琉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。程宗扬低着头,施出踏雪无痕的轻功,贴着院墙一溜疾跑,钻进一个月洞门里,再腾身跃出丈许,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,同时挥袖拂去足印。 这一连串动作干净俐落,如果让殇侯看到肯定赞他修为大有精进。但程宗扬还嫌离得不够远,瞧着旁边一个院子大门紧锁,立即纵身越过院墙,一溜烟钻到院中一幢小楼里,藏好身形。 程宗扬抹了把冷汗,心里怦怦直跳。竟然被一个丫头片子吓成这样,小紫知道肯定笑死。 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外面动静,程宗扬才松了口气。这里离海蜃楼已经隔了两个院子,危险程度大大降低。云丹琉这会儿是去楼中会客,程宗扬打定主意就在这里躲半个时辰,等她走了再回去。 刚才被吓了一跳,此时心神一松,尿意更显急迫。程宗扬进来时留心看过,这个院子虽然干净,但大门紧锁像是没人住。楼前种着一池花草、几竿修竹,幽静雅致。 程宗扬不敢离开小楼,索性就在楼门口拉开裤子,对着楼前的花池痛痛快快地方便起来。 大概是那些酒都吓了出来,这泡尿分外长,程宗扬一边尿一边左右打量这座小楼。 院中像是时常有人打扫,青砖铺成的地上片尘不染。门内两侧各摆着一只一人多高的大花瓶,白瓷的瓶身上绘着踏雪寻梅。画中一个少女穿着大红的氅衣,纤手攀着一枝红梅正在轻嗅。 在她旁边,一张雪白的面孔掩在毛茸茸的狐裘中,春水般的美眸怯生生看着自己。 程宗扬一手提着裤子,正「哗哗」地尿得痛快。忽然间浑身打了个寒颤,猛地回过头。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,卓云君打了个冷颤,咳嗽着醒来。 那妇人站在她面前,虽然脸上涂着厚粉,仍能看出她脸色不善,阴沉得彷佛要下起暴雨。 这几日卓云君在她手下吃了无数苦头,看到她的神情心下先自怯了,禁不住身子微微发抖。 那妇人沙哑着喉咙道∶「想死?」 说着她抬脚踩住卓云君的手指,又问了一遍∶「是不是想死?」 那妇人穿着一双木屐,屐齿踩在卓云君修长的玉指上,用力一拧。 十指连心,卓云君身体一颤,脸色一瞬间变得灰白,接着发出一声凄叫;叫声透过门窗被外面厚厚的被褥吸收,在外面听来就和小猫的哀鸣差不多。手指的骨骼彷佛寸寸碎裂,与血肉碎成一团,痛得卓云君浑身都渗出冷汗。 凄叫声中,妇人骂道∶「不要脸的臭娼妇!这么便宜就想死?」 卓云君只觉手指在她屐齿下格格作响,正一根根在她脚下断裂。她本身是用剑的高手,对手指分外关心;剧痛和恐惧潮水般涌上心头,卓云君不由失声道∶「求你不要踩了!不要踩了!」 「哟,道姑奶奶在讨饶呢。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?」 那妇人嘲讽着,脚下没有丝毫放松,反而用力一拧。卓云君手指彷佛尽数碎裂,破碎的指骨刺进血肉。卓云君呼吸一窒,瞳孔放大,正痛得要昏迷过去,那妇人木屐忽然一松,接着又再次用力。 卓云君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尖叫,身子像触电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。 那妇人似乎摸准了她的感受,每次她接近昏厥的时候都略微放松,等她喘过气,再加倍用力,使她始终处于能忍受的剧痛之中。 卓云君散乱的发丝被汗水打湿,一缕缕贴在苍白的脸上。她用了不知多久时间才终于挣开腕上的麻绳。卓云君本来想趁机逃走,可她脚上的麻绳打了两个死结,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解开。 心灰意冷下,卓云君在麻绳系在桌子下面打了个结,采取自缢的方式来脱离这种绝望的境地。可她伏在地上,身体并没有悬空,自缢的过程分外漫长,刚昏迷过去就被人救起。 从死亡边缘回来的卓云君心防已破,剧痛下更是风度尽失。她双手被木屐踩住,痛得凄声惨叫,一边哀求讨饶。 「浪蹄子!你不是想死吗?」 那妇人恶狠狠说着,拿起麻绳绕在卓云君昂起的颈上,用力一绞。 卓云君正尖声惨叫,被麻绳一勒,顿时呼吸断绝,惨叫声噎在喉中。粗糙的麻绳在颈中磨擦着绞紧,彷佛将生命一点一点挤出体外。 卓云君双手仍被木屐踩住,玉颈昂起,强烈的窒息感使她眼睛充血,被勒得凸起,肺部像要爆炸一样剧痛,身体每一丝肌肉都在痉挛。她神智变得恍惚,瞳孔因为死亡的逼近,一点点扩大。 卓云君曾经尝试过自尽,但当死亡真来临的一刻,她却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恐惧。她拼命伸长颈子,竭尽全力呼吸着,此刻只要能吸进一丝空气,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换,只要能够活下去、摆脱死亡的痛楚。 忽然,麻绳一松,空气涌入火辣辣的肺中。卓云君颤抖着,已经模糊的视野渐渐变得清晰。 「死娼妇!还想不想死!」 那妇人一声厉喝,使卓云君打了个咚嗦。她无力地摇了摇头,脸上曾经的高傲和英气荡然无存,就像一个陷入绝境的平常女人一样崩溃了。 那妇人骂道∶「老娘好心好意养着你,竟然想死?己她一手挽着麻绳,一手抓住卓云君的头发,把她面孔按在沾满饭粒的地上,吵哑着声音威胁道∶「舔干净!」 卓云君颤抖片刻,然后张开嘴,用苍白的唇舌含住那些已经泼出来一整天的饭粒。 如果可能,她宁肯自绝心脉,也不愿在这地狱般的黑暗多活一刻,但自己甚至连死亡的自由也没有。绞颈的痛楚摧毁了她的意志,既然连死亡都是无法企及的奢望,骄傲如卓云君也不得不低下头颅。 卓云君屈辱地含住饭粒,却怎么也咽不下去。 那妇人木屐一紧,卓云君惨叫声中,脖颈又被麻绳勒住。刚才可怕的经历使卓云君刻骨难忘,不等麻绳勒紧,她就拼命摇头,然后俯身一口一口把饭粒舔干净。 「贱货!老娘好言好语你当成耳边风,非要挨打才听话!」 那妇人抄起门闩朝卓云君一通痛打,最后把麻绳往她脸上一丢∶「你想死就接着死!吊死了就拖出去喂狗!」 卓云君脸色灰白,双手一阵一阵痉挛,身体不住咚嗦。她散乱的目光掠过地上的麻绳,就像看到一条毒蛇一样,露出无比的惧意。 程宗扬张大嘴巴,看着花瓶旁一个裹着狐裘的小美人儿。现在正值八月,天气刚刚开始转凉,她却穿着厚厚的狐裘,一张精致的小脸白得彷佛透明,眉毛弯弯的,纤秀如画。难怪自己刚才把她当成瓶上画的美女。 程宗扬脱口道∶「你是谁?」 那少女粉颊微红,细声道∶「你……是谁?」 程宗扬原以为这里没人,又怕撞上云丹琉,才大模大样站在楼门口方便。谁知道会被这个精致如画的小美人儿碰个正着。这会儿自己刚尿了一半,想收也收不住,索性厚起脸皮,哗哗尿完再说。 少女晕生双颊,鼓足勇气道∶「那是我的兰花……」 程宗扬厚着脸皮移了移位置,避开那些兰花。 那少女像是快哭了一样小声道∶「那是我的竹子……」 「……施了肥才长得更旺啊。」 程宗扬开始有点佩服自己,脸皮竟然这么厚,在别人家门口随地小便,被女主人撞上还能脸不红心不跳。 「咦?谁挖的小沟?还放着几个小泥人?」 「……那是竹林诸贤和曲水流觞。」 竹林诸贤是魏晋风流的开山人物,曲水流觞刚才程宗扬在席间听了不少。晋国文人聚会时,常在溪旁席地而坐,将盛了酒的羽觞放在水中顺流而下。羽觞在谁面前打转或者停下,谁就举觞畅饮、即兴赋诗,是一等一的风流雅事。 那几竿翠竹间被人细心地挖出一条小溪,溪旁坐着竹林诸贤的小泥人,溪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带耳羽觞。这会儿羽觞也浮了起来,但怎么浮起来的,就不必再说了。 程宗扬狠狠打了个尿颤,一身畅快地提上裤子,这才转过身,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∶「在下姓萧,萧遥逸。萧某去也。」 程宗扬回身就跑,便听到云丹琉的声音∶「门怎么锁了?还不打开!」 程宗扬立刻窜了回来,他也不敢开口,双手合十朝那少女拜了几拜,就一头钻进楼里。 「大小姐,瑶小姐这些日子正发寒。老爷吩咐过不让人来打扰。连汤饭都是递进去的。」 「我两年才回来一趟,就不能见见姑姑吗?」 仆妇道∶「只需过了这几日,瑶小姐每日就能见半个时辰的客。院门的钥匙在老爷手里,大小姐就是要进,我们也打不开。再说,瑶小姐的身子大小姐也知道,每月发寒的几日,我们这些下人都提着心,只怕吹口气就化了的。」 程宗扬躲进楼内,才发现这座小楼窗户都是封死的,云丹琉不进来便罢,一旦闯进来就是瓮中捉鳖,一逮一个准。 穿着狐裘的瑶小姐站在门口,静静听着外面的交谈。不知为何,程宗扬看着她的背影,心头泛起一丝凄清的落寞感。 云丹琉终于还是没有硬闯,她在外面说道∶「姑姑,丹琉给你带了些东西,让她们给你递进去。过几日姑姑身体大好,丹琉再来看你。」 程宗扬松了口气,云丹琉明明要到前面见客,不知道怎么又绕到这里。被那个丫头片子吓了两次,腿都有点不好使。程宗扬索性坐在扶手上滑下来,然后小心翼翼绕开那位瑶小姐,陪笑道∶「打扰了,萧某……」 瑶小姐慢慢抬起脸∶「我才没有那么弱……刚才我就没有昏倒……」 她秀美的面孔半掩在雪白的狐毛间,眉眼间寂寞的神情让程宗扬心头一空,升起一丝怜意。 瑶小姐低声道∶「你帮我拿来,好不好?」 「唔?」 程宗扬扭过头,才发现院门一角有个活动的门板,一只细心打理过的包裹放在门边。 「这是什么?」 程宗扬一泡尿毁了人家的竹林诸贤和曲水流觞,让萧遥逸背黑锅事小,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实在说不过去。索性好人做到底,把包裹取过来,帮那个瑶小姐打开,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取出来。 看不出云丹琉还颇为细心,每件东西都用小木盒装着,淡黄的木盒是用上好的檀香木制成,散发着淡淡的香气。里面装的都是小孩子喜欢的贝壳、海星、小珊瑚之类的物品。 「这是鹦鹉螺。」 程宗扬道∶「装上杯耳能做成漂亮的小酒杯。」 「这个呢?是琥珀吗?」 程宗扬拿起那个透明的物体,有点不确定地说∶「是海底的琥珀吧。」 「我看书上说,琥珀是虎睛沉到地下变成的。海里也有老虎吗?」 程宗扬笑道∶「琥珀是滴下来的树脂变成的,有些里面还有小虫子。用力磨擦,能闻到松脂的香气。」 那少女悠悠叹了口气∶「那些小虫子好可怜……」 一个人孤零零待在院里,也像极了囚在琥珀中的虫子。程宗扬打开一只狭长的木盒,里面是一根白色的物体,看起来和他的龙牙锥有点像,不过更长一些,质地轻而柔软。 「这是什么?」 程宗扬试着弯了弯,那根物体极富弹性,弯成圆形也能轻易弹直,手感有点塑胶的感觉。自然界里像这样天然的弹性物体并不多见,程宗扬想了一会儿,忽然道∶「鲸须!嘿,这条鲸须快有三尺了吧,他们居然猎了这么大一条鲸!」 「是海里大鱼的胡子吗?」 程宗扬费了半天工夫,给她讲了鲸的样子和习性。那少女听得悠然神往,轻叹道∶「不知我何时才能见到那样大的鲸。」 程宗扬越来越感受到她的寂寞,自己那会儿的举止不只是唐突,把人家精心布置的曲水流觞毁了,简直粗鲁到令人发指,这个瑶小姐却没有生气,也许很久都没有外人来过与她说话了,此时对着一个陌生人都听得津津有味。 程宗扬说完鲸须,又打开另外一只木盒。那木盒四四方方,里面装着一块琥珀色的不规则物体,体积约拳头大小,像一块脏兮兮的泥土,貌不惊人。 程宗扬把它拿起来惦了惦,大概有一斤多重,瞧不出是什么东西。看着瑶小姐殷切的眼神,程宗扬遗憾地想∶祁远这会儿要在,肯定能说出个一二三来。 他放下那块东西,随手摸了摸鼻子,忽然闻到手指上一股异香。程宗扬心里一动,从衣下的背包中拿出火摺用力摇亮。 那东西燃点极低,火苗刚递过去,便腾起一层细微的蓝色火焰,一股浓郁的异香随即飘散开来,将整座小楼都染得香气扑鼻。 「龙涎香!」 程宗扬终于敢断定,这就是来自海洋深处的龙涎香。 云丹琉对这个瑶小姐还真好,这么大一块龙涎香,大概要价值几倍重量的黄金才能换到。 「真的好香……」 瑶小姐轻轻说了一句,然后软绵绵倒了下去。 程宗扬连忙扔下龙涎香,一把扶住她。瑶小姐脸色雪白,口鼻间只有一缕游丝般微弱的气息。 程宗扬试了试她的额头,手掌彷佛摸在雪上一样,一片冰凉。 第七章调教 程宗扬回到住处,把马鞭丢给秦桧,风风火火闯进后院。 这会儿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,小紫没有在房间待着。程宗扬找了半天,才在假山后面找到她。 那丫头正在午睡,她倒会找地方,假山后的树荫下有一块青石,她便躺在上面,一双木屐也放在石旁。 小紫身上盖着一片芭蕉叶,一条雪嫩的手臂伸出来,指上戴着紫色的水晶戒指。翠绿的蕉叶和白玉般的肌肤交相辉映,让人怦然心动。 对谁心动都好说,对小紫心动那是找死。程宗扬粗着嗓子叫道∶「死丫头!太阳都晒到屁股了,还不起来!」 小紫闭着眼睛,口齿间带着浓浓的睡意,软腻地说道∶「程头儿,你好烦哦……」 小紫翻了个身,一条雪白的小腿从蕉叶下露出,微微蜷起。程宗扬抓住她的光洁小腿,用力摸了两把——先占点便宜再说。 「死丫头,快起来,我带你去见个人!」 「人家要睡觉……」 「睡个屁啊。我还不知道你是属夜猫子的,一天睡一个时辰就够了。你知道我去见……」 「不就是孟非卿吗?我才不愿意见他呢。」 「咦,你还真明白。他可是你老爸最铁杆的手下,一会儿见面,说不定会封个大大红包给你。你难道不想要?」 小紫像是没有听见,她细声呻吟道∶「程头儿,你摸得人家好舒服……人家屁股也想让你摸摸呢……」 程宗扬收回手,冷笑道∶「以为我傻啊!上次你让我摸,结果扎了我一手的刺,这会儿又来玩这一手!」 「胆小鬼!」 小紫掀开蕉叶,露出雪嫩的圆臀朝他摇了摇,然后飞快地跳到一旁披好衣服。 程宗扬一阵眼晕,还没看清,那死丫头已经穿戴整齐,让他只剩扼腕的份。 小紫吐了吐舌头,笑道∶「程头儿,我去玩那个道姑,你要不要看?」 「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闲吗?」 程宗扬板着脸道∶「最后问你一遍,孟非卿你见不见!」 「不去!」 木屐声格格传来,每一声都彷佛踩在心头,带来火烙般的恐惧。 灯光一闪,映出地上那条未曾动过的麻绳。那妇人冷笑道∶「怎么不死了?这娼窠里出个烈女那该多光彩!」 卓云君努力想维持自己的尊严,但触到那妇人的目光,身体顿时一阵战栗。 那妇人把油灯放在一旁,拿起麻绳∶「贱娼!你不死,老娘帮你死。」 卓云君仅剩的傲骨都化为惧意,连忙摇了摇头。 那妇人拎起麻绳,放在卓云君面前,冷笑道∶「你可想清楚了。老娘这里不养闲人,你要不愿意做活,还是早些死了干净!」 卓云君苍白地嘴唇紧紧抿着,良久才颤声道∶「我可以卖艺。四个银铢,我唱曲能挣……」 不等她说完,那妇人就把麻绳勒到她颈中。这次那妇人下手极狠,麻绳绞住脖颈竭力收紧,分明是想生生勒死她。 卓云君伏在地上,脖颈被勒得伸长。她双手紧紧抓住麻绳拼命挣扎,那妇人力气不过寻常,可自己却怎么也挣不开。 卓云君张开嘴,舌头吐出,却怎么也吸不进一丝空气。她虽然睁着眼睛,却看不到任何物体,眼前一片片冒出金星,耳中嗡嗡作响,嘴唇发紫。 挣扎中,卓云君破碎的道袍松开,一团肥白的乳房裸露出来。她虽然吸不进一丝空气,胸口却拼命起伏,那丰挺的雪乳在胸前一抖一抖,颤个不停。 忽然,卓云君身体一松,一股液体从身下涌出,淌得满腿都是。 那妇人松开麻绳,嘲笑道∶「死娼妇!还硬挺吗?」 卓云君已经彻底崩溃,她伏在地上拼命摇着头,散乱的长发下,毫无血色的面孔一片灰白,身体抖得彷佛风中的树叶。 这死丫头扮得可真像,那模样作派,活脱脱就是个心狠手辣的老鸨。 程宗扬在帘后看着,心里嘀咕道∶这才三天时间,卓云君就像换了个人,不知情的会以为是娼窠里挨过打的妓女,哪里还有半分英姿勃发、绝世高人的风采?不过,那奶子真够诱人的…… 卓云君此时风度全无,刚才被那妇人勒得失禁,甚至也顾不上羞愧,就像一个脆弱的女子一样伏在地上不住啼哭。 她一团美乳滑落出来,雪团般在地上微微颤抖。那妇人伸出脚,用屐齿踩住她殷红的乳尖。卓云君如受电击,失声惨叫。 那妇人抓住她的头发,把她拉得抬起头,然后拿起一只水瓢对着她华美的面孔倾倒下去。 冰冷的井水溅在卓云君脸上,顺着她修长的玉颈流淌,溅得满身都是。那妇人嘲讽道∶「瞧你这身破烂衣服,身上又是土又是尿的,还不快洗洗!」 那妇人木屐松开,卓云君吃痛地抚住乳尖,接着臀上挨了一脚,只好撑起身体,朝桌旁的水桶爬去。 那妇人傲慢地用门闩敲了敲木制的水桶。每次反抗都伴随的痛殴使卓云君意志尽失,她跪在桶旁,颤抖着解开破烂不堪的道服,露出光洁的玉体。 小紫的手段自己在鬼王峒就曾经见过,只用了一根细针就把苏荔制得服服贴贴,这时在卓云君身上故技重施,将这位太乙真宗的教御摆布得如同婴儿。 卓云君自己并不知道,但小紫动手时,程宗扬在旁边看得清楚。她这次用了两根细针,加起来还没有当初钉在苏荔身上的一半大,分别刺在卓云君的颈后和脊中,连针尾也一并按进肌肤,从外面看不到丝毫痕迹。 卓云君年纪已经不轻,但修道者最重养生,看上去如同三十许人。她肩宽腿长,腰身细圆,肌肤白腻丰腴,光滑胜雪,别有一番熟艳的风情。 那妇人上下打量着她,笑道∶「道姑,这身子腰是腰,腿是腿,就跟画儿似的。」 说着她用门闩顶了顶卓云君的乳房,「奶过孩子没有?」 被门闩一触,卓云君就禁不住身子发颤。她忍气吞声地说道∶「没有。」 小紫还要戏弄,程宗扬在外面低咳一声。她哼了一声,放下门闩,哑着嗓子骂道∶「臭娼妇!还不快把身子洗净!」 卓云君垂下头,撩起清水,在桶旁一点一点洗去身上的污渍。 小紫笑道∶「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,白白吃了那么多苦头。道姑,你既然不想死,便好生做个娼妇。」 卓云君脸色苍白地抬起头,颤声道∶「不,我不……」 那妇人沉下脸,拿起门闩重重打在卓云君腰间。卓云君惨叫一声,合身扑倒在地。黑暗中,那具白腻的肉体痛楚地抽动着。 那妇人一连打了十几下,卓云君吃痛不住,连声哀叫道∶「不要打!不要打了!好痛……」 「死丫头,你还真有点手段。」 程宗扬一脸兴奋地说道∶「还不赶快把她叫出来,大爷干完好去办事!」 「程头儿,你好急色哦。」 小紫带上房门,把卓云君的哭泣声关在房内。 「她不是已经答应了吗?」 程宗扬道∶「算你赢了。嘿嘿,这贱货上了床,一看是我不知道会不会羞死。」 小紫皱了皱鼻子∶「她这会儿都吓破胆了,就是上了床也和死鱼一样,有什么好玩的?我原来以为她能撑到第五天呢,谁知道她这么不顶用。」 今天程宗扬过得很郁闷。那个瑶小姐说着说着突然昏迷过去,让自己手忙脚乱,好不容易确定她没有生命危险,把她放在卧室的榻上,自己溜回去赴宴,连和自己新得的那小侍女调情的心思都没有,匆匆散了席就和萧遥逸一道离开。 说起来之所以瑶小姐会昏迷是因为自己跟她说话的时间太久;之所以说话的时间太久,是因为自己毁了人家的曲水流觞;之所以毁了人家的流水曲觞,是因为自己撒了泡尿,之所以撒了泡尿,是因为在躲避云丹琉;之所以躲避云丹琉,是因为自己在江口被云丹琉劈过一刀,都跳到水里还没能躲开;之所以没能躲开,是因为自己受过伤;之所以受伤,是因为卓云君拍了自己一掌,差点儿连命都让她拍没了;之所以被她拍一掌,是因为她觊觎自己的九阳神功口诀!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,被一个丫头片子逼得狼狈不堪,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这贱人! 幸好老天有眼,让她落在自己……和小紫手上。如果不狠狠干她一回,把自己吃的苦头加倍补偿回来,不但对不起自己,也太对不起老天了。 可那死丫头明明已经把卓贱人收拾得服服贴贴,还不肯让自己上,说还没有调教好,玩起来不尽兴。 尽兴?只要能干到这个贱人,自己已经够尽兴了,难道还能干出感情来? 程宗扬恼道∶「不让我干,你废什么话啊!难道就让我旁边干看着?」 小紫笑吟吟道∶「好不好看?」 程宗扬明白过来∶「死丫头,又来耍我!」 他咬牙道∶「小心我看得火起,把你的小屁股干成两半!」 小紫羞答答道∶「程头儿,你好粗鲁……」 说着她依过来,娇声道∶「人家最喜欢这样粗鲁的男人了。来啊,谁不干谁是雪雪。」 雪雪是萧遥逸送来的狮子狗,这几天小紫有了卓云君这样一个好玩具,没顾上逗雪雪玩。 程宗扬板着脸喝斥道∶「知不知道我很忙啊?谁和你一样,天天白吃饭!连个臭女人都摆布不好!」 小紫呵气如兰地说∶「一说到跟人家上床,你就跑,一点都不男人。」 我都男人一百多次了,结果连你这死丫头的屁股都没摸到。这事儿不能提,一提就让人肝肠寸断。程宗扬重重哼了一声,端着架子转身离开。 临走时又想起来,回头板着脸道∶「家里新来了几个侍女,这会儿会之正给她们安排住处。你没事可别去欺负她们。」 一辆马车停在宅前,赶车的是个陌生汉子,没有看到萧府的人。 程宗扬上了车,萧遥逸埋怨道∶「大哥,你怎么去了这么久?不会是趁这会儿工夫,把那个新收的侍女给用了吧?」 真上了那就好了,自己这一肚子火气也不至于没地方泄。石胖子人虽然不怎么样,出手却大方,除了雁儿,把那两个奉酒的侍女也一并送来。左右是要杀的,不如做个人情。这些姑娘落到他手里算是糟蹋,程宗扬也没客气,一并留了下来。 程宗扬叹了口气∶「哪儿有闲工夫啊,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呢。」 萧遥逸肃容道∶「如此也好,等程兄回来就可以一箭三雕了。」 说着挤挤眼,「金谷园的侍女都是精心调教过的,保你明天腿都是软的。」 「少来。」 程宗扬道∶「我正头痛呢。我让会之把那几个侍女都安排到中庭附近,外面是跟我在一起的几名兄弟,大家进去出来相熟了,说不定还能凑成几对。可惜……」 程宗扬长叹一声,「狼多肉少啊。」 萧遥逸纳罕地摇着扇子∶「程兄这念头够诡异的。平常人家对这种事都只怕防得不严密,内宅和外院绝不来往,你倒好,还特意让他们毗邻而居,生怕他们不勾搭成奸?」 程宗扬也觉得纳闷∶「你这想法才奇怪,按你的意思,我应该把这那些侍女都收了,自己左拥右抱,外面却放着十几个精壮的光棍?不怕他们啐你啊?」 萧遥逸看了他半晌,然后拿扇子指着他叹道∶「我这会儿才明白,原来你把那些下人都当成兄弟。若非我萧遥逸在星月湖混过才知道程兄这分心意,换成张饭桶、石饭桶他们,还不把后槽牙笑掉。」 这些贵族世家主仆之间泾渭分明,不过站在程宗扬的角度,别说吴战威和小魏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,就是秦桧和吴三桂,自己也没把他们当成仆人看待。 萧遥逸啧啧叹道∶「程兄果然够义气。不过你既然存了这分心,还有什么头痛的?把这几个侍女一分不就完了。」 「开玩笑。」 程宗扬道∶「你也得问问女方愿不愿意吧?」 萧遥逸愣了半晌,最后颓然道∶「你赢了,你说我萧遥逸怎么就瞎了我这双狗眼,没看出来程兄你是圣人呢?」 程宗扬苦笑起来。晋国世家大族奴仆成群,谁会去理会一个婢女的心思。但对自己来说,男女平等、自由恋爱,这些不是那么容易就扔掉的。 萧遥逸揶揄道∶「程圣人,往后小弟可不敢再叫你去喝花酒了,免得坏了你的道行。」 「少罗嗦,这个还堵不住你的嘴?」 萧遥逸立刻闭嘴,双手接过程宗扬递来的龙牙锥。 「奶奶的,真家伙啊!」 萧遥逸叫道∶「我还以为你蒙人呢!」 那枝龙牙锥比王处仲的长了少许,萧遥逸左看右看,爱不释手,兴奋地恨不得往自己身上捅一下试试才过瘾。 「孟老大呢?」 萧遥逸恋恋不舍地收起龙牙锥,在车板上敲了敲。车夫扬起手腕,鞭子在空中一抖,「啪」的一声脆响,两匹马立刻同时起步。 「鹏翼商号的车马行在建康有两家分号,」 萧遥逸道∶「但孟大哥来建康,一直住在玄武湖。」 玄武湖在城北,湖水与宫城相邻,面积远比后世广阔,因在燕雀湖以北,又称北湖。湖水来自锺山北麓,由于玄武湖是晋国训练水兵的地方,专门开凿青溪与秦淮河相连,即使战船也可以从江上直接驶入湖中。 那车夫一言不发,娴熟地驾着马车赶到湖边,然后两人丝毫没有停留,随即换乘小舟,朝湖中一处浅洲划去。 玄武湖有十几处泥沙淤积的沙洲,此时芦苇生得正盛,小舟悄无声息地划入湖中,随即被茂密的芦苇遮蔽。 操舟的汉子与车夫相仿,一头寸许长的短发,筋骨结实如铁。六朝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无论男女都蓄发。这舟子却把头发剪得短短的,彷佛受过髡刑的犯人。 萧遥逸看似荒唐,心思却七巧玲珑,他一眼瞧出程宗扬疑惑,说道∶「岳帅军中都是短发,以长不盈指为准。这些兄弟都习惯了,蓄发反而觉得麻烦。」 程宗扬顿起知音之感,他对蓄发也是一肚子的不乐意,但连祁远、吴战威这些粗汉都蓄发,怕自己显得太过另类,才不得不留起来。在南荒热的那几天,程宗扬不时后悔,恨不得自己是天生的秃头才好。 「你们那位岳帅也是短发?」 「怎么会?」 萧遥逸道∶「岳帅平时的享乐之一就是躺在榻上,让姬妾们给他洗头,剪短了怎么过瘾。」 「啧啧,你们岳帅还真会享受。」 日色偏西,正照在眼睛上,程宗扬随手从背包中拿出那副烟茶水晶的墨镜,戴在脸上。 萧遥逸看着他,嘻笑的目光变得深邃。良久他说道∶「岳帅临行前,把这副墨镜留给艺哥。」 程宗扬摘下墨镜递过去∶「你要吗?」 萧遥逸摇摇头∶「你戴上挺合适。」 「那就好。」 程宗扬道∶「我只是客气一下。这么好的墨镜,我才不舍得送人呢。」 萧遥逸愤然道∶「刚说你够义气,你这不是打我脸吗?」 「反正你脸皮够厚。」 程宗扬摇着墨镜,压低声音,「我可警告你,以后少在小紫面前说我坏话。小心我翻脸。」 萧遥逸叫道∶「我说的可都是真话!紫姑娘那么娇怯稚嫩的女孩子,我就怕她吃了你的亏还不敢说。」 程宗扬抬起头,鼻孔抬得高高的,恨不得从后脑杓哼出一声,来表示自己的轻蔑。娇怯稚嫩是在说谁呢? 萧遥逸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∶「行了,程圣人,真以为我信不过你?我就是想和紫姑娘多说几句话。我这当哥哥的,总不能对她说:那家伙是个好人,你就从了他吧。当然要骂几句才能显出我的关心不是?」 「彼此彼此,」 程宗扬低笑道∶「我没事也在她面前骂你。对了,云家有位小姐,你知不知道?」 「云丹琉嘛。怎么不知道。那丫头是庶出的,早些年在家里不太受宠,才远远打发出海。没想到那丫头在海上却干得有声有色。昨天她来席间的时候,你正好不在。」 程宗扬叹道∶「这可太遗憾了。」 萧遥逸笑道∶「错过一次有什么要紧的,反正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。」 「什么!」 程宗扬脱口而出,又怕萧遥逸起疑,连忙换了种口气,十二分真诚地说道∶「是吗?」 萧遥逸点了点头∶「听说她这次回来,可能要入宫。」 「就她?」 程宗扬叫了起来,「云家疯了?把她送到宫里当妃子?是不是觉得晋帝好欺负啊?」 「谁说是当妃子?」 萧遥逸道∶「那丫头在海上搞得风生水起,不知道宫里怎么听说她的名头,指名要她入宫,掌管宫里的御前殿直。你没看过昨天云老五乐得眼都快睁不开了。云家再有钱也是寒门,别说把女儿嫁到宫里,就是二三等的士族也未必愿意和他们结亲。」 程宗扬在建康待了几天,已经对晋国的门阀深有感触。所谓高品无寒门,下品无士族。像王谢这样长期把持朝政的世家是一等一的大族,再往后是庾氏和桓氏,其余还有袁氏、柳氏、羊氏……这些贵族世家出身的子弟多半一生下来就带着官职爵位,像谢万石,一介文士,却是朝中正经的镇东将军,而且还不是虚衔,实打实的正三品高级将领,手下管着几万劲卒。至于谢大将军能不能开弓、会不会骑马、知不知道军营的大门朝哪边开,那就是末事了。而寒门出身的文士武将,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升到五品以上的职位。 公平吗? 不公平,但这也许是晋国最好的选择。 究其原因,晋国的教育远不及唐、宋两国普及,贵族世家不但垄断权力,占据大量财富和土地,同时也垄断数量不多的教育资源。除了这些大大小小的贵族,受过教育的平民数量微乎其微。晋国只有尽可能从贵族中选拔人才,来治理国家。 事实上这种模式在晋国相当成功。晋国推行权臣政治,丞相权力极大,即便这些贵族世家出一百个废物,有一两个英才执政,也能保证权力的正常运行,以至于世家大族名望之盛,连皇族司马氏也瞠乎其后。 也正是因此,云家才不遗余力地支持临川王,同时对云家的女儿能够入宫极为重视,不惜暂时放下利润高昂的远洋生意,召回云丹琉。 但程宗扬想的是另外一个人∶「我说的是云家另外一位小姐,嗯,名字好像叫瑶的。」 萧遥逸想了一会儿∶「没听说过云家还有一位叫瑶的小姐啊。」 程宗扬也在奇怪,云丹琉叫她姑姑,难道是云苍峰的妹妹?可瑶小姐看起来比云丹琉还小,和云苍峰差四十岁都不止。如果真是云三爷的妹妹,云家这位老娘太能生了。 轻舟在洒满夕阳余晖的湖面上穿行,水上浮光耀金,光影流动,优美得彷佛一首诗。半个时辰后,小舟驶入一片芦苇荡。 「到了。」 萧遥逸提醒道。 小舟微微一顿,停在芦苇深处一个不起眼的青石码头前。 玄武湖有不少沙洲,由于春夏多雨,湖面水势往往暴涨,略小的沙洲都会被水淹没,无法住人,大多都荒弃掉了,洲上荒草丛生,与芦苇连成一片。不过这处沙洲却有人移来树木,在芦苇中显得一片葱笼。 树丛中有一处奇怪的建筑。说它奇怪,是因为这座建筑与程宗扬在六朝见到的楼堂庭院都不相同。所有的房间都连在一起,形成一整幢结构紧密的建筑,屋顶也没有飞檐斗拱,而是辟出一半,做成一个精致的花园。 这也是程宗扬第一次在六朝看到石材建筑。六朝人认为用岩石为材料的房屋不利于人生存,因此房屋大多是木构建筑,石材只用来铺地。也因此发展出一整套木构建筑的规范,例如六朝建筑用来承重的都是梁柱而非墙壁。像罗马和希腊那样完全用岩石砌成的建筑,在六朝只有佛窟和坟墓才可以见到。 眼前这座建筑是用整齐的花岗岩建造而成,上下分为两层,门前有圆形的台阶。如果自己没有眼花,这应该是一座现代别墅的仿作,毕竟那位岳鹏举不是建筑师,最多只能画个图,让工匠照着样子去建造。 自从来到沙洲,自己还没有看到一个人,甚至也没有感觉到窥视的目光,但程宗扬知道,肯定有人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。 「请。」 萧遥逸潇洒地抬起手。 程宗扬也不客气,当先踏上石阶。厚木制成的大门将近三米高,天色刚刚暗下来,室内已经灯火通明。 程宗扬抬起头,看着屋顶悬下的巨大吊灯,不禁张大嘴巴。 第八章八骥 别墅内是一间两层打通的客厅,厅侧一道环形台阶螺旋状延伸到楼上,房顶用金色的缆绳悬着一座由百余枝腊烛组成的巨型吊灯。烛台都是用水晶雕成,一个个晶莹剔透,映得人眼花缭乱。 厅内摆着一套环形沙发,中间是一张圆桌。染成红色的皮革色泽鲜亮,上面放着白色的长绒靠垫,一共九个,最中间的一个是明快的亮绿色。 萧遥逸看着程宗扬怪异的眼神,一边轻摇折扇,一边笑道∶「程兄莫非认得这东西?」 程宗扬想也不想就说道∶「沙发。」 萧遥逸怔了半晌,突然叫道∶「孟老大!你还不快出来!」 说着他如临大敌一样盯着程宗扬,「你怎么知道?」 程宗扬耸耸肩∶「沙发有什么好奇怪的?」 「有什么好奇怪的?」 萧遥逸差点儿把扇子拍碎,叫道∶「岳帅起的这个鬼名字简直没道理!你怎么可能猜到!」 「谁说我是猜的?」 「是谢艺告诉你的?」 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。 一个魁伟的身影出现在台阶上方,那人身材高大,脸部线条像刀刻一样轮廓分明,一双浓黑的眉毛犹如卧鸳,纠屈的胡须从下巴一直延伸到耳下,眼神像一头威武的雄狮,犀利之极。他胸膛又宽又厚,肩膀肌肉隆起,虽然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布衣,却彷佛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,散发出逼人的气势。 程宗扬第一眼就认出他是当年武穆王手下大将,星月湖八骏之首,铁骊孟非卿。这种气势是绝对模仿不来的。 他稳住心神,「谢艺从来没告诉我这些。」 孟非卿点头道∶「老三嘴没那么碎。」 说着他虎目生威,沉声道∶「那你是如何知道的?」 段强以前对自己说过,穿越者一个不成文的规定,就是要掩藏自己穿越的秘密。程宗扬不明白为什么要掩藏,对王哲、对谢艺、对殇侯,他都没有刻意去掩藏。不过他也不会逢人就说自己是穿越来的那会被人当成神经病,从此另眼相看。 程宗扬道∶「在下以前在西方游历过。」 孟非卿思索片刻,然后微微颔首∶「岳帅曾说过,这里的陈设都是仿照泰西风俗。你既然在西方游历过,能认出来也不稀奇。」 孟非卿大步走下台阶,抬手道∶「坐。」 程宗扬一坐下,不禁舒服地呼了口气。这些天,自己一大半日子都是席地而坐,离开南荒之后才有正经的坐具。不过建康的坐具大都是竹榻,讲究屈膝跪坐,连椅子都不多,上面虽然铺着茵席,但程宗扬总觉得太硬,感觉颇不习惯。 这沙发没有弹簧,里面是货真价实的海绵,柔中带硬,紧密而富有弹性。程宗扬坐上去就不想起来,恨不得把这套沙发都搬回去自己用。 孟非卿在他对面坐下,萧遥逸在这里毫无架子,亲自挽起衣袖,跑去拿来茶盏给两人斟茶。 孟非卿也不废话,径直问道∶「谢艺怎么死的?」 程宗扬把事情细述一遍,然后道∶「那枝龙牙锥本来就是谢兄该得的。送给萧兄,也算物归原主。」 孟非卿听得极为专注,不时询问其中的细节,尤其是谢艺为何会孤身一人独闯南荒的缘由。最后他起身向程宗扬深深施了一礼∶「程兄千里迢迢把我兄弟的骨灰背回建康,这分情义,我们兄弟绝不敢忘。」 程宗扬连忙道∶「千万别这么说。如果不是谢兄,我们早就死几趟了,怎么能活着从南荒出来?」 孟非卿沉默片刻∶「小狐狸。」 「在。」 萧遥逸这会儿把尾巴都夹起来,老老实实听老大说话。 「通知老四、老五,让他们去查那间生药铺。」 「是!」 萧遥逸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,然后道∶「如果真是黑魔海的人怎么处置?」 「杀。」 孟非卿森然道∶「敢把手伸到我们头上,还有什么好客气的。告诉老四、老五,这次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,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找到幕后的主谋!谁敢动我兄弟,我杀他全家!」 「是!」 孟非卿虎目忽然迸出泪花。他拿起微凉的茶水,一口喝完,神情随即平静下来,声音低沉地说道∶「告诉兄弟们,咱们的龙骥死了。让他们摸着良心问问,还记不记得谢老三骂咱们的话。问问老二和老四,他们闹到这步田地够不够!」 这事儿萧遥逸也有份,见老大发怒,他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。 「兄弟同心,其利断金。」 孟非卿道∶「岳帅即便不在了。咱们八兄弟在一起又怕过谁!偏生你们几个分成两帮,一见面就吵个不休。逼得老三在中间左右为难,只好一走了之。若不是他落了单被仇家盯上,只需老二、老四,甚至你这不成器的小子去一个,谢老三又怎么会死?」 萧遥逸颓然道∶「大哥,我知道错了。我这就去给四哥磕头赔不是。」 「你赔不是有什么用?」 孟非卿放缓语调,「老四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。他认定的事,九头牛都拉不回来。除了军令,他还理睬过什么?」 说着孟非卿抬起眼∶「承蒙程兄援手!我听说与程兄一同回来的,还有岳帅的遗孤?」 孟非卿在说他们兄弟之间的事,程宗扬不好插口,这时间到小紫,才说道∶「紫姑娘现在鄙处居住。萧兄知道,那丫头有点怕生,这次没有一同来。」 「程兄。」 孟非卿道∶「黑魔海既然盯上我们兄弟,紫姑娘在你那里只怕会引来麻烦。程兄虽然不怕,但事情因我们兄弟而起,心里未免难安。」 程宗扬很想把小紫这个包袱丢给星月湖,能让自己喘口气。但那死丫头说什么都不肯见他们,又不好对他们说明∶那死丫头根本就不认岳帅这个父亲,只好道∶「紫姑娘一直在南荒居住,对生人多少有些害怕,不如先在我这里住一段日子,等熟悉了再说。」 程宗扬一边说,心里一边哀叹,什么麻烦能大得过那死丫头?可怜自己替她圆谎,出了力还不落好。 孟非卿道∶「不瞒程兄说,我们这些人都在军中生活惯了,真要照料岳帅的千金,也不知道怎么去做。既然如此,就有劳程兄了。」 「孟大哥太客气了。」 程宗扬笑容比他还苦,这个烫手的小香芋到底扔在自己手里了。 孟非卿微一示意,萧遥逸连忙点头∶「都准备好了。」 孟非卿行事雷厉风行,当即起身道∶「程兄,我要去临安先安葬了谢兄弟,不能在此久留。就由遥逸替我招待程兄。」 说着他对萧遥逸道∶「你就不用去了。在你三哥骨灰前磕了头,便留在建康吧。」 萧遥逸小声道∶「大哥,我也想去……」 孟非卿瞪了他一眼∶「你三哥就是为了紫姑娘才送了命,你若念着三哥的好处,就在这里守护好紫姑娘。」 萧遥逸双脚一并,一手横在胸前,挺胸应道∶「是!」 孟非卿朝程宗扬一抱拳,「告辞。」 程宗扬舒服地靠在沙发上,拍了拍坐垫,「坐下吧。瞧你吓得汗都快出来了。」 「你不知道,」 萧遥逸唉声叹气地说道∶「我这辈子没挨过别人的打,连我老头都没打过我,就我这大哥下手那是真狠。不打也就算了,一动手打肯定打得我鬼哭狼嚎。我都落下习惯了,他眼一瞪,我就屁股痛。」 程宗扬大笑起来。那个孟非卿言语不多,交谈时间也不是很长,但能看出他与谢艺等人之间的兄弟之情不是一般的深厚。不过他情绪控制一流,无论何时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。这样的人才不受情绪左右,对局势判断准确快速。可以想像,他在岳帅麾下时必定是独当一面的大将。而谢艺更像是擅长冲锋陷阵的猛将。 程宗扬笑道∶「我刚才听他叫你小狐狸?」 萧遥逸道∶「兄弟们都这么叫,谁让我姓萧呢?八骏里铁骊、天驷、龙骥、幻驹、云骋、青雕、朱驿,其实我是玄骇。」 「怎么听着像小母马?」 「什么小母马!」 萧遥逸叫道∶「玄是黑色,又有玄奇玄秘的意思,骇是青黑色的千里马,玄骇就是神骏无比的青黑色的天神之马!」 「原来萧兄是一匹小黑马。」 程宗扬说笑几句,然后道∶「孟老大准备把谢艺葬在临安?」 「是啊。」 萧遥逸懊恼地说∶「这是我们兄弟六年来头一次聚会,到时大家都会在亭外会合,偏偏我去不了。」 「什么亭外?」 「风波亭。」 程宗扬明白过来,他们要把谢艺葬在风波亭外,与岳帅作伴。对谢艺来说,这也许是他最好的归宿了。 萧遥逸把一只薄薄的木匣放在桌上,推到程宗扬面前。 程宗扬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张文契,上面盖着鲜红的印章,显得十分正规。 「这是什么?」 「地契。这别墅连同沙洲都是岳帅的遗产,程兄收好。」 「这份礼可太大了吧?」 程宗扬知道星月湖肯定有礼物,但没想到会是一座沙洲。这处别墅自己还没有仔细看过,但看规模就小不了,住上几百人也不嫌挤。 「你可别会错意了,这是给紫姑娘的。至于给程兄的报酬,」 萧遥逸挤了挤眼,「走,咱们先去找芝娘!程兄只要在建康,所有花酒都是我的,包你夜夜笙歌!乐不思蜀!」 「不行!」 程宗扬叫道∶「这可太便宜你了!」 「这只是利息。」 萧遥逸扯着程宗扬,边走边道∶「程兄帮我们兄弟送回三哥的骨灰,带回紫姑娘,又送了枝龙牙锥。大恩大德,小弟没齿难忘。我想来想去只能以身相报了。咦?程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?是胃里难受,想吐吗?」 孟非卿一走,萧遥逸就像开锁的活猴。几个起落跳到舟上,意气风发地说道∶「去青溪!」 程宗扬眼尖,看出舟子已经换了萧遥逸手下的随从。这小子看似荒唐,其实心细如发,难怪建康人都把他当成声色犬马的执裤子弟,对他与星月湖的关系浑然不觉。 月出东山,玄武湖一望无际的水面波光潋滥。清凉夜风拂过湖水,浅浅的沙洲畔,青色的芦苇随风摇曳,苇尖洒满水银般的月色。 萧遥逸扔下玉带,解开袍服,大笑道∶「如此月色,岂能无歌!」 他从舟中取出一张古琴,就那样坐在船头,把琴横在膝上,「综综」拨了几下,接着一串流水般的琴声从他指下淌出。 「月没参横,北斗阑干!亲交在门,饥不及餐!」 萧遥逸扬声唱道∶「欢日尚少,戚日苦多,以何忘忧?弹筝酒歌!」 萧遥逸的放浪形骸感染了程宗扬,他也解开外衣,一边挤开萧遥逸∶「让我来给你唱一个!」 萧遥逸怪叫道∶「我这琴可是价值千金,你会弹吗?」 「一张琴有什么大不了的?不知道我是麦霸啊!」 「什么麦霸?」 「这你就别管了。」 萧遥逸也不在意,随手把那张价值不菲的古琴扔过来。程宗扬麦霸的水准仅限于把歌词嚎出来,古琴这种「高科技」对他属于传说。他把琴往旁边一丢,坐在船头想了片刻,然后拍着船板唱道∶「道不尽红尘舍恋,诉不完人间恩怨……」 萧遥逸「哈」的大笑一声,「这是什么曲子?」 程宗扬也不理他,扯开嗓子迎风放声高歌,当他唱道∶「爱江山更爱美人,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!」 萧遥逸的嘻笑变成惊笑,等程宗扬接着嚎道∶「好儿郎,浑身是胆!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!」 萧遥逸也扯开嗓子,跟着嚎道∶「人生短短几个秋啊,不醉不罢休!东边我的美人啊!西边黄河流!」 这小子聪明绝顶,对音律更是别有灵犀,虽然是头一次听到这首歌,但程宗扬每句开个头,他就能跟着把曲调哼出来。等程宗扬唱第二遍,萧遥逸无论曲调还是歌词都已经滚瓜烂熟,唱起来音准意昂,活像自己的老师。 一群野鸭被这两个打狼一样的歌声惊扰,嘎嘎叫着从芦苇丛中飞起,在月色下渐渐变成黑色的小点。 歌声渐止,萧遥逸意犹未尽地哼着曲调,叹道∶「下里巴人未必不能动听,这曲子虽然俚俗,但别有风致。爱江山更爱美人,哈哈!程兄好胸怀!」 这么狂嚎可是桩费神费力的大活,以前自己嚎完总要喘几口气,喝点水润润嗓子,但这会儿程宗扬只觉胸口气满满的,再嚎上两小时也不会累。他笑道∶「你的‘月没参横,北斗阑干’也不错。就是没有美人儿。」 「美人儿有的是!」 萧遥逸长声吟道∶「野有蔓草,零露溥兮。有美一人,清扬婉兮……」 轻舟像贴在镜面上一样,滑过玄武湖宽广的水面。远处,晋宫台城的城墙隐约在望,湖上连绵的芦苇一直延伸到城墙下。忽然,芦苇中荡出一条小舟。乌黑的船篷前一盏纱灯并未点亮,但仍能看出是秦淮河花灯的式样。 发现这边的小舟,那条乌篷船犹豫了一下,想退回芦苇荡中。萧遥逸一眼看见,笑道∶「美人儿来了。」 说着他放开喉咙,喊道∶「那边的花船!还躲个什么?过来吧!」 船后的舟子摇动舟楫,乌篷船慢慢靠近。两船并在一起,萧遥逸一足勾着船栏,毫不客气地探过身体,一把掀开布帘。 帘后露出一张姣美的面孔,那女子嫣然一笑,柔声道∶「公子。」 萧遥逸怔了一下,然后笑道∶「人生何处不相逢!程兄,竟然是你的老相好来了!」 第九章双娇 丽娘穿着一件薄薄的翠绿夏衫,一手扶着帘子,翠袖滑到肘下,露出雪藕般的玉臂,一张姣美的面孔如花似玉,夜色中令人怦然心动。 程宗扬对这个绝色美妓印象极深,看着她白玉般的耳垂,笑道∶「你又忘了戴耳环了。」 丽娘羞赧地低下头∶「奴家粗心,让公子见笑了。」 萧遥逸笑道∶「却是巧,正要去寻芝娘,却在这里撞上!我这位兄弟与美人儿你春风一度,可是相思成病,今日湖上偶遇,果然有缘!」 丽娘朝舟后看了一眼,向程宗扬歉然道∶「奴家要往河里去见客人,只怕今晚服侍不了公子。」 程宗扬被小紫几次捉弄,宅里放着几个漂亮侍女却又无福消受。一看到丽娘,顿时见猎心喜,笑道∶「那边是客人,我也是客人。丽娘何必厚此薄彼呢?咦,你后面是不是还有个姑娘?」 舱内传来衣衫的窸窸窣窣轻响。舟内狭窄,那女子跪在丽娘身后,夜色中看不清面容,只有一朵火红的凤仙花颤微微簪在鬓角。她俯下身,低声道∶「奴家见过公子。」 声音又细又柔。 萧遥逸抚掌笑道∶「正好!咱们一人一个!」 丽娘还待开口,萧遥逸道∶「左右不过是银钱,上次你服侍这位程公子,花资是五个银铢,算上芝娘的抽头,到手也不剩几个。今晚你们两个我都包了!萧五,拿五十个银铢过去!」 五十个银铢不算小数,平常人一年也未必能赚下这个数额。两个美妇对视一眼,然后俯身道∶「多谢公子。」 萧五拿着银铢跃过船去,萧遥逸拉着两女扶她们过来,一边对萧五道∶「你就滚那边去,滚得越远越好。让我看到就打发你到山里砍一辈子柴!」 萧五叉手应道∶「是!奴才知道了,滚得越远越好!」 说着他抬起眼,一脸为难地小声道∶「爷,你还是少喝点儿吧。」 「哪儿来那么多废话!」 萧遥逸挥手道∶「快滚快滚!」 两女来到舟上,程宗扬才发现那新来的妇人似乎比丽娘年纪还大些,风韵更显成熟,眼角微现皱纹,不过皮肤白润,也是一等一的容貌。她脸容呈鹅蛋形,姿容端丽,脸上涂着细腻的脂粉;肌肤白滑柔软,低垂着眼睛,似乎羞得不敢抬头。 这美妓与丽娘容貌相异,但气质颇为相似,只不过神情间显得有几分紧张,好像还不惯于这样卖笑的生涯。 萧遥逸把那妇人拥在怀中,随手从船舱中捞出一只酒瓮,拍开泥封,笑道∶「这是我从宋国得来方子,自己酿的酒,酒性极烈,遇火即燃。若非程兄量宏,寻常酒水灌不倒你,我还不舍得拿出来呢。」 能点燃的应该是高度酒了。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没有喝到烈酒,程宗扬也有些心动。在舟上,萧遥逸没用酒樽、酒爵、酒觞之类的东西,直接拿出几个一文钱一个的黑陶碗。 程宗扬拿过来,舀了一碗灌进喉中,只觉一条火线沿着食道一路烧下去,浑身的血液都彷佛被点燃,脸上顿时热了起来。 「好酒!」 程宗扬喝了声彩,长长呼了口气。 再看萧遥逸,那家伙还是喝淡酒的习惯,直接举碗一口气灌了下去,然后丝丝吸着气,从肺里把酒气用力呼出,应道∶「好酒!」 神采飞扬,快意非常。 丽娘来时的乌篷船划入芦苇荡,远远避开。湖上只剩下他们这条小舟,在水上随意漂流。萧遥逸豪兴大发,一把将那美妇抱在膝头,把碗递到她唇边,让她也尝了一口。那美妇咽了少许,顿时捂着樱唇连声咳嗽,引得萧遥逸放声大笑。 萧遥逸说的没错,那天与丽娘过了一夜,程宗扬就不时想起这个柔媚入骨的美妇。今晚能在湖上偶遇更是心动。他坐在船尾,一手把丽娘拥在怀里,笑吟吟道∶「那个姐姐叫什么名字?」 丽娘替他剥开一颗柑桔,笑道∶「是芸娘。」 「看起来年纪似乎不轻呢。」 丽娘把柑桔送到程宗扬口中,柔声道∶「比奴家略大了些。」 说着她掩口轻笑道∶「不过在榻上最柔顺听话,客人们最喜欢她呢。」 程宗扬带着一丝微笑道∶「看你们的样子,似乎不是做这个的——对吗?」 丽娘笑容一僵,有些慌乱地垂下头。 程宗扬托起她的下巴,入手的滑腻感使他心中不禁微微一荡。他注视着丽娘美艳的面孔,微笑道∶「你的耳环是送到当铺了吧?那家伙从小生活在绮罗堆里,没有留意。但我正好贩过丝绸,像你这件衫子虽然旧了些,但一尺的布料就要两个银铢。你接一个客也未必能挣下一尺。」 丽娘有些畏惧地避开眼睛,小声道∶「奴家接客不久,哪里服侍不周,还请公子见谅。」 程宗扬见她姿色非凡,容貌举止都不是寻常舟妓可比,才动了好奇心,听她这样说不由更觉好奇,笑道∶「我最喜欢听故事了,说来听听吧。」 丽娘有些为难地咬住红唇,最后才慢慢道∶「奴家家里本来薄有资财,可是天时不好,奴家丈夫沉痂在身,每月吃药都要几吊钱,家里的资财这些年陆续都用完了。奴家又没有子息,为了过活,才不得不……」 坐吃山空就是这个意思了。本来是好端端的大户人家,家里的顶梁柱一旦倒塌,又没有子嗣可以依傍,只剩几个女眷,家里资财一点点变卖完,收入断绝,只好趁夜里出来卖了。 「那个芸娘是你什么人?」 丽娘玉脸微微一红,小声道∶「是奴家的婆婆。」 「哈,那小狐狸竟然找个能做他娘的。」 萧遥逸头也不回地说道∶「我就喜欢这调调,怎么了?年纪大点,有大点的好处。徐娘半老,风韵犹存,程兄没听说过?瞧瞧芸娘这模样,还标致着呢。芸娘,把小衣解开,把奶子露出来……真乖!」 萧遥逸大声笑道∶「程兄你瞧,芸娘这奶子不比你的美人儿差吧。」 芸娘侧身坐在萧遥逸膝上,萧遥逸一手搂着她的身子,一手抚弄着她裸露的双乳。芸娘羞容满面,红着脸扭到一旁,两团雪白的乳肉圆圆耸起,软绵绵在他手中滑动。 程宗扬笑骂道∶「人家两个是婆媳,本来就够不好意思了,你多少给她们留点面子吧。何必这么不厚道呢?」 萧遥逸嘻笑道∶「婆媳有什么稀奇的?母女俩一起出来卖的我也见过呢。眼见他人起高楼,眼见他人楼塌了,世态炎凉,原是常事。大户人家又如何?又未必比别人多长个奶子;别人卖的,她们又为何不能卖?程圣人,她们既然出来做这勾当,早就把体面放在一边,何必还装模作样?左右都是这些事罢了。」 萧遥逸放声道∶「对酒当歌,人生几何,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!寻欢作乐还来不及呢。」 这番话说得丽娘眉宇间忧色尽去,她美艳的面孔露出笑容,神情变得骚媚起来,娇声道∶「公子说的是。当日我和婆婆还一同让客人嫖过呢。」 萧遥逸挑起芸娘的下巴,嘻笑着逗道∶「是吗?」 芸娘也放开羞涩,浅浅笑着柔顺地点了点头。 萧遥逸笑道∶「这婆婆比儿媳还要害羞呢。」 说着他搂住芸娘的粉颈亲了一口,「芸娘这身子跟绵团似的,来,让本公子看看你的妙物。」 说着萧遥逸抽去芸娘的衣带,解开她的小衣。芸娘半推半就,让他把自己的亵裤褪到臀下。 这边丽娘也解开罗裳放在一旁,光洁的玉体只剩下一套薄纱仿制的情趣内衣,像个玉人般坐在程宗扬怀中,笑吟吟任他遍体抚弄。 程宗扬暗赞这美妇果然是天生媚骨。丽娘容貌端庄美艳,仪态出众,看得出败落前家境非富即贵。可无论自己怎么狎玩蝶戏,她眉眼间都看不出丝毫怨忧,似乎对过往的富贵毫不介怀,心甘情愿做一个佐酒卖笑的舟妓。 丽娘粉臂搂着程宗扬的脖颈,光艳动人的玉体偎依在他怀中,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地呢喃道∶「当日服侍过公子,丽娘常念着公子的好,做梦都想让公子再嫖一次呢……」 被这么个艳妇在耳边软语求欢,程宗扬不禁心神摇曳。丽娘长可委地的秀发然在脑后,白玉般的颈子伏在自己肩头,一团雪腻的美乳从衣间滑出,像颗玉球般贴在自己胸口微微摇晃,鼻中尽是她胴体诱人的香气,令人心醉神迷。 萧遥逸动作更快,三碗酒下肚已经把芸娘剥得光溜溜的,露出她熟艳的肉体。芸娘通骼只剩下一双精致的木屐。鞋底是用白檀香木雕成,窄窄托在足下,鞋尖弯翘,鞋面用红绫制成,上面嵌着一颗珍珠,足跟裸露,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寸缕,像只白羊蜷伏在萧遥逸膝上,任他上下厮摸。 萧遥逸酒意上脸,伸手握住芸娘的脚踝,将她一条白美的玉腿抬起来放在自己颈后。芸娘一腿弯曲着抬起,另一条玉腿被他推开,下体的秘境立刻绽露出来。月光下,犹如一朵娇嫩的鲜花吐露芬芳。 「好一个标致的妙物!」 萧遥逸忽然大笑起来。 程宗扬抬眼看去,只见芸娘玉腿大张,下体秘境敞露,她白软的阴阜上覆盖着窄窄一片耻毛,阴户周围寸草不生,熟艳的性器光溜溜敞露在股间,像是整齐地修剪过。 程宗扬拥着丽娘道∶「你婆婆下面怎么只剃了一半?」 萧遥逸一手伸到芸娘股间,摸弄着道∶「这哪里是剃的?滑腻如酥,连毛根都没留,倒像是拔净的。」 芸娘实际年龄虽然比他大得多,此时却玉体横陈,像个婴儿般软绵绵躺在他腿上,被这个风流的荒唐侯爷玩弄得浑身酥软,一时间说不出话来。 丽娘笑道∶「公子看得真准。那是奴家婆婆自己拔的,每被客人嫖过一次便拔去一根耻毛,才稀疏了。」 「怎么还有这规矩?」 丽娘抿嘴笑道∶「奴家婆婆常说前世受福太多,才落得今日,还说什么一饮一啄,莫非前定。待拔净耻毛,便是定数尽了。」 萧遥逸笑着问芸娘∶「是吗?」 芸娘含羞点头。萧遥逸笑道∶「那你接过客人可不少。」 芸娘柔声道∶「托公子的福……」 萧遥逸哈哈大笑∶「我可没这等福气。」 失去操控的小舟在湖面上微微摇动,丽娘脱尽衣物,赤体坐在程宗扬腿上,她两腿分开跪在程宗扬腰间,两团白腻的美乳耸起,一手扶着程宗扬的阳具,一手拨开下体,将微润的穴口展露出来。 程宗扬靠在船尾,欣赏这名美妓妖艳的媚态。丽娘那对水汪汪的美目含笑望着自己,纤美的腰肢充满韵律地扭动着,娇艳的蜜穴慢慢下沉,将龟头一点一点纳入体内。 「公子……」 丽娘柔情似水地呢喃道,眉梢眼角满满是浓浓春意。这女子堪称尤物中的尤物,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练习过千百次一样,一举一动都充满撩人的风情,将女性的魅力和妖淫展现得淋漓尽致。 程宗扬不禁想起还囚在自己手中的卓云君,不知道那死丫头能不能把她也调教成这种尤物。富贵人家的女眷可以当舟妓,英姿飒爽的卓教御也没有道理高人一等。真不行就把卓云君送到画舫的芝娘那里,让她代为调教…… 江流天地外,山色有无中。 脱下的道服已经破碎不堪,但雪白的衣襟仍然白得耀眼,显示出名贵不凡的质地。上面两行小字墨迹如新,诉说着它过往的主人卓然不群的身份。 不过此时,这件高雅的道服像垃圾一样被扔在角落里。它的主人已经换上新衣,顺从地跪在地上,曾经高傲的面孔勉强挤出笑容,望着面前的妇人。 厚厚的脂粉掩住小紫绝美的容貌,内力被制的卓云君视力大幅减弱,心里又先入为主把她当成娼窠的老鸨,几天相处都没有看出丝毫破绽。 昏暗的灯光下,那妇人坐在椅上,毫不端庄地翘起腿,脸上脂粉刷得发白,像演戏一样堆起笑容,哑着嗓子道∶「哎哟,道姑奶奶,你可算想明白了。早些认命,何必吃那么多苦头呢?」 卓云君心头一片冰冷,笑容下的面孔像死人一样毫无血色。她披着一条蝉翼般的轻纱,里面是一条又窄又紧,艳俗不堪的朱红内衣。衣物紧紧贴着她丰腴的肉体,上面齐胸,露出一半乳房,下面勉强掩住臀部,勾勒出胴体优美的曲线。 那妇人冷笑着伸出脚上的木屐,屐齿踩住卓云君的手指用力一拧∶「怎么?又哑巴了?」 卓云君华美的面孔猛然抽动一下,发出一声惨叫。那妇人柳眉倒竖,破口骂道∶「浪婊子!老娘给你吃、给你喝,还给你新衣服穿!连个谢字都不会说!」 卓云君痛得花容失色,颤抖着发白的嘴唇道∶「多谢……」 那妇人这才满意地松开木屐,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,摆出和颜悦色的样子,和声和气地说∶「道姑啊,你在道观里修行久了,人间礼数都忘记了。难得遇上我来指点你!」 卓云君看到那妇人脸色一沉,连忙道∶「多谢指点……」 那妇人重又露出笑容,「真乖。」 她笑咪咪道∶「道姑啊,你入了我门里,也就做不了道姑。如今我养了你几日,不如认你当个干女儿吧。」 卓云君已经是笼中困鼠,只能低头道∶「多谢妈妈……」 那妇人笑道∶「旁人都叫我紫姨,你就叫我紫妈妈吧。」 卓云君六岁学艺,二十余岁便在太乙真宗独当一面,与掌教王哲同师兄妹相称,教中辈分高过她的寥寥无几。此时他却垂下眼睛,低声下气地朝这个粗鄙的妇人道∶「紫妈妈。」 「哎,乖女儿。」 小紫笑着靠在椅上,摆出老鸨的样子,拿着一把蒲扇在手里摇着,狡黠地笑道∶「女儿啊,你叫什么名字?」 卓云君咬了咬嘴唇,低声道∶「云……君。」 「娘就叫你小云好了。」 小紫用脚尖挑起卓云君的下巴,逗弄道∶「这模样还怪招人疼的……」 她体贴地用扇子给卓云君褊着风,问道∶「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吗?怎么想起做道姑了?」 「是。」 小紫拖长腔调,老气横秋地说∶「怎么是个锯嘴的葫芦啊?」 卓云君忍气吞声地说道∶「女儿从小做了道姑。后来……后来被人骗了……卖给妈妈。」 「乖女儿,多大年纪了?」 「四……四十六。」 「哟,比娘还大着几岁呢,这娇滴滴的样子真看不出来。」 小紫拖长语调,满口建康俚语说得活灵活现,「这身子说二十都有人信呢。」 「妈妈夸奖。」 小紫笑吟吟道∶「什么时候破的身?」 卓云君身子僵了一下,良久道∶「十六……」 「谁给你破的?」 「一位师兄。」 「做了几次?」 「一次……」 「哟,这么标致的身子,他怎么不多做几次?」 卓云君唇角微微颤抖∶「那次之后,他便死了……」 「难怪呢。我说你也是四十多的人,怎么被一个青头后生给骗了?告诉妈妈,他是不是还骗了你的身子?」 卓云君咬了半天唇∶「没有。」 小紫拍着扇子道∶「女人三十如狼,四十如虎,你这如狼似虎的年纪,也怨不得让人勾动春心。女人做一次是做,做一万次也是做。你已经破了身子,何苦还摆出三贞九烈的样子,白白挨了那些打?」 「是。」 卓云君凄然道∶「女儿错了。」 「知道错就好。」 小紫冷笑道∶「你这种女人就是贱胚!不打不成器!告诉妈妈,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?己卓云君眼中的怒火只剩下灰烬,声音像从喉中呼出的微风,轻飘飘地软弱无力∶「是娼窠。」 「既然知道是娼窠,总该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吧?」 卓云君沉默不语。 小紫冷冰冰道∶「怎么?做过就忘记了吗?」 卓云君脸颊慢慢胀红,又渐渐变得苍白。 那妇人见她犹豫,忽然抄起门闩朝她身上一阵乱打。 卓云君又惊又痛,双手掩住头,一且求道∶「妈妈!饶了女儿吧……」 小紫扮出恼怒的口气,恶狠狠道∶「又不是未开苞的处女!做什么还要妈妈教吗?」 卓云君小腿挨了一记门闩,骨头都彷佛碎裂开来。她捣住小腿,痛不欲生地说道∶「女儿知道了!知道了……」 「一个卖肉的烂娼妇,摆什么仙子的架子!」 那妇人提着门闩喝骂道∶「把腿张开!」 卓云君忍痛张开双腿,满眼惊恐地看着那根门闩。接着下体一紧,隔着衣物被坚硬的门闩顶住。 「你既然入了娼窠,往后肚子下面这三寸贱肉就是你吃饭的营生。只要客人点了你,不管他是老的少的,聋的盲的,你都要把这点贱肉拿出来,让客人嫖得快活。」 小紫摆出凶神恶煞的样子,「明白了吗?」 卓云君心如死灰,应道∶「是。女儿知道了。」 「瞧你要死不活的下贱模样!给老娘笑一个!」 卓云君被打得倒在地上,那条蔽体的纱衣翻开,雪白的双腿大张着,亵衣包裹的下体敞露,被一根旧门闩硬邦邦顶得凹陷下去。 几乎从未被人碰触过的下体传来异样的压迫感,强烈的恐惧和羞耻交织在一起,使她双颊火辣辣的发烫。 卓云君咬紧牙关,最后勉强露出一个笑脸。 小紫隔着衣物在她下体顶了几下,眼见这个骄傲的女子满面通红,身子却一动也不敢动,不禁心里暗笑。即便是一只母老虎,被人拔光牙齿、打断脊骨,此时也威风扫地了。 她收起门闩,笑嘻嘻道∶「起来吧。」 卓云君见惯她的喜怒无常,一句话也不敢说,连忙起身。 那妇人坐回椅中,笑吟吟道∶「献茶。」 卓云君知道是这是认干娘的规矩,她并膝跪在那妇人面前,双手捧起茶盏举过头顶,低声道∶「妈妈,请用茶。」 「好女儿,真听话。」 小紫接过茶盏,一边道∶「拜了我做妈妈,就是正经的娼妇了。过来拜过祖师吧。」 卓云君这才认出案上供的画像,原来是青楼行的祖师管仲。四十年前,她曾在龙池的元极殿拜过历代祖师,进入太乙真宗门内。四十年后,自己却在一间路边的土娼窠里向一幅粗纸绘制的管仲像跪拜,做了一名靠卖身度日的娼妇。 卓云君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,她只知道身上的痛楚是真实的。那剧痛足以让精钢软化,坚冰融为春水。 卓云君在油灯上点了三灶香,供在祖师的画像前,然后对着画像和旁边的妇人三跪九叩。 「乖女儿。」 那个沙哑的声音响起,卓云君像被毒蛇的汁液喷到一样浑身一抖,听着那妇人说∶「既然入了我门里,娘就要好好教你规矩……」 那妇人说着拿起门闩,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笑容,朝惊恐的新妓走来。 第十章暗杀 湖水像吹皱的丝绸一样,在月光下轻柔地起伏着,怀中艳妇白腻的肉体更是温存如水。 丽娘两手扶着程宗扬的肩膀,双乳顶在他胸前,白滑的肉体浓香馥郁。她耸着身,雪白的圆臀不停起落,用蜜穴竭力套弄着他的阳具。 「公子阳物好热……」 丽娘娇喘着道∶「奴家穴里都烫得暖融融的。」 程宗扬用力一顶,干得丽娘花枝乱颤,然后搂着丽娘一个翻身,将她压在船板上。 萧遥逸叫道∶「程兄!咱们来大战三百回合!」 程宗扬笑骂道∶「谁跟你大战?」 萧遥逸笑道∶「我不就说个意思嘛。谁把自己身下的美人儿先干得泄了身,谁就赢!咱们两个谁输谁就连干五碗!她们两个先泄身的,给咱们唱个曲子来助兴!怎么样?」 说着萧遥逸把芸娘抱过来,与丽娘头颈相偎。两女与他们交欢良久,此时脸上都升起红晕,愈发娇艳。 芸娘身子白腻如脂,只是眼角微微有些细密的鱼尾纹。她刚才被萧遥逸压在船头,挺臀承欢,白腻的乳肉被船板压出几道红色的细纹。萧遥逸身体一挺,她低叫一声,两团滑软的乳房摇晃起来。 程宗扬好胜心起,托着丽娘一条玉腿放在肩头,一手抓住她另一只膝弯推到一边,将她双腿分开。丽娘下体早已露湿春心,此时蜜穴被阳具撑得鼓起,红腻的花瓣微微翻开,阴唇上方的小肉珠清晰可辨,月光下娇艳欲滴。 程宗扬挺身狠狠干进丽娘体内,一边压住她鼓胀的花蒂,朝腹部用力一揉。丽娘尖叫一声,白软的双足勾紧,王体一阵颤抖。 芸娘两腿都架在萧遥逸肩上,那双精致的白檀香木屐悬在足尖,一荡一荡。娇艳的蜜穴向上挺起,随着阳具的进出,柔腻的蜜肉一鼓一鼓,淫汁四溢,被干得媚叫连声。 两女头颈挨在一起,鼻息相闻,两张如花似玉的面孔媚意横生。芸娘刚开始还有几分羞赧,随着身体快感越来越强烈,也顾不上矜持,当着丽娘的面媚眼如丝地娇呻起来。 丽娘红唇微分,「呀呀」地低叫着,端丽的五官满是诱人的春意。程宗扬采用三浅一深的节奏,只是速度越来越快,那具艳丽的肉体在身下婉转起伏,迎合着阳具的进出,让自己更加省力,而丽娘姣美的面孔更让自己情欲勃发。 女人的美貌果然是最好的春药,像凝羽、小香瓜,还有眼前的美妓,都让人越干越起劲。卓云君那恶婆娘心肠虽然狠毒,容貌却也十分出色,干起来肯定过瘾。至于小紫……这个得另外算。 两个熟艳欲滴的美人玉颊相依,耳鬓厮磨,直如一对并蒂娇花。忽然丽娘红唇一张,吻在芸娘唇上。芸娘本能地避开,然后顺从地张开嘴巴,与面前的美人儿唇齿相接。两个美妇不时吐出舌尖,彼此吸吮,红艳的唇瓣纠缠在一处,香津交流。 萧遥逸赞道∶「难怪客人会包下你们这对婆媳,果然是一对尤物。」 程宗扬一边挺动阳具,一边笑道∶「我猜这两个美人儿不但玩过两女一男,还玩过两男一女之类的花样。」 「这你都能看出来?」 「不信你看芸娘,她的后庭是不是被人用过?」 萧遥逸搂起身下的美妇,把她翻过来,分开她肥白的雪臀,然后「哈」的大笑一声。 程宗扬拍了拍身下丽娘的肉体,笑道∶「至少这美人儿玩过。」 丽娘媚声道∶「公子看得真准。」 萧遥逸从后面干进芸娘体内,一边道∶「我听芝娘说,有些下等的妓女为了多赚钱,同时接两三个客人。没想到你们这样的美人儿也肯做。」 丽娘略带羞涩地说道∶「奴家不能常在画舫,一个时辰若能挣两三倍的银钱,自然是肯了。」 萧遥逸啧啧叹了几声,然后道∶「程兄,你还没说是怎么看出来的?」 程宗扬笑道∶「说起来也简单,一般女人交合时候肯用嘴吸吮,多半就愿意玩两男一女的花样。这两个美人儿动情时自己亲吻,肯定是习惯了一边交合,一边给别的男人吹箫,甚至同时和三个男人一起也做过。」 丽娘娇媚地轻笑道∶「头一次和三个男人一起做,险些把奴家吓死。那时奴家后庭刚开过苞,正陪客人取乐,那客人有两个朋友来找。那客人不舍得让奴家下来,便一边与奴家交欢,一边让朋友进来。那次他们玩得高兴,隔了几日又唤芸娘来。将奴家婆媳身子都玩了个遍……」 程宗扬越看越觉得有趣。那个芸娘虽然柔顺,多少还有些羞涩,丽娘说起这些却是全无羞态,倒像是芸娘的长辈。 眼看萧遥逸大为心动,程宗扬急忙道∶「你还是另请高明吧,我可没心情跟你穿一条裤子!」 萧遥逸失望地陋了陋嘴∶「知音少,弦断有谁听……张饭桶、石胖子他们倒是肯,我又看不上他们。」 程宗扬略去姓氏,笑道∶「老大他们那边,你总看得上吧。」 萧遥逸打了个咚嗦。「别开玩笑,老大非踢死我不可!」 他琢磨了一会儿,嘀咕道∶「四哥那边也许能行。只不过我四哥整天阴森森的,我怕他干过的女人都变成冰窖了……」 程宗扬笑道∶「我管你找谁呢。不过今晚可是我赢了!」 说着程宗扬拥着丽娘一轮疾攻,丽娘粉颊越来越红,媚叫声变得断断续续,翘在程宗扬肩头的玉腿挺直,身子禁不住颤抖起来。 程宗扬一口气干了上百下,将美妓湿腻的蜜穴干得一片火热。丽娘已经无力迎合,只能敞着下体任他插送,眼神越来越迷离。 程宗扬笑道∶「萧兄,小弟先拔了头筹!」 接着丽娘低叫一声,她玉体绷紧,下体淫液像泉水一样涌出,被阳具塞满的蜜穴不停抽动。 萧遥逸怪叫道∶「你使诈!我刚才一时分神,这不能算!」 程宗扬得意地说道∶「放屁!胜就是胜,哪儿来这么多废话!」 萧遥逸叫道∶「你说了不算!丽娘,你不是演戏吧?可别和那小子合起来蒙我啊!」 「奴家……真的泄了身子……」 丽娘娇喘吁吁地说着,一边挺起高潮迭起的下体,用白嫩的纤指分开湿腻的蜜肉。美妓白美的股间,那光洁的玉户纤毫毕露,如水的月光下像一朵盛开的牡丹微微抽动着,湿淋淋红腻无比。一股蛋清般的阴精从不住收缩的蜜穴间涌出,水汪汪聚在翻开的阴中。 萧遥逸无奈地拿起酒碗,一口气灌了两碗,一边拍着身下的雪臀说道∶「芸大姐,你可坑死我了。」 那美妇呐呐地羞禁难言,忽然她眉峰皱紧,「呀」的一声叫了出来,却是被萧遥逸干进另一个肉洞。 「好一朵后庭花。」 萧遥逸摩掌着芸娘的香乳,一边笑道∶「丽娘,该你唱个曲子了。」 丽娘眉目含春地在程宗扬耳边说了几句,然后捧起扔在舱中的古琴。那美妓略一端详,不禁讶道∶「好琴!」 萧遥逸不服气地说道∶「你们在说什么呢?又想合起来蒙我啊?」 丽娘骚媚地飞了他一眼∶「公子看看便知道了。」 那美妓用衣衫抹净手指,将古琴摆在船尾,然后双膝跪地,俯下身轻轻拨了几下琴弦,曼声清歌道∶「丽宇芳林对高阁,新装艳质本倾城。」 她身无寸缕,两手按在弦上,曼妙的玉体曲线玲珑,在月光下雪肤花貌,分外香艳动人,用清丽的歌喉唱道∶「映户凝娇乍不进,出帷含态笑相迎……」 优美的琴声在她纤纤玉指上连串滑出,比起萧遥逸又多了几分旖旎的风情。 小舟在水上随风摇荡,此时夜色已深,浩渺的湖面空无一人,只有天际一轮明月清辉万里。丽娘白生生的玉体伏在船尾,浑圆的臀部高高翘起,刚刚高潮过的性器淫液横流,月光映入白滑的臀沟,像水一样浸在柔嫩的菊肛上。 她一边挑弄琴弦,一边媚声唱道∶「妖姬脸似花含露,玉树流光照后庭!公子……」